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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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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陳聞也此刻很頭痛。

範子明嘴上實在沒個把門兒。

也怪他, 懶得多安撫淩祺一句,叫他想東想西,最後氣勢洶洶地去找了範子明。

淩祺和範子明兩人一直不太對付。

範子明覺得老板親自去賽車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賽車那麽危險的活動,老板那樣的商業頭腦, 雷厲風行的手段,就應該安全地呆在公司,指引企業未來的發展方向, 帶領他們沖出國內, 走向國際——

淩祺則覺得陳聞也天生就是個賽車手,他的反應速度、運動神經都天賦異稟, 去搞那些掉在錢眼子裏, 一身銅臭味的事情才是浪費生命, 就應該在賽場上馳騁,帶領車隊奔赴F1, 奪得冠軍——

淩祺發消息問陳聞也是不是在公司忙,陳聞也沒回覆, 他便覺得是默認了,隨後怎麽想怎麽覺得不舒服。

離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在這個節骨眼上,範子明怎麽還一直拿那些公司的事絆住陳聞也, 不是故意給他淩祺臉色看的嗎?

他惱怒地跑來公司,沒想到範子明見到他, 比他還惱怒,張嘴就是一句, “賽車賽車,就知道賽車, 把老板耳朵都吵出毛病來了,你們高興了吧?”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淩祺蹙著眉頭發火,“誰耳朵有毛病?你耳朵才有毛病!”

這麽一對,真相大白,淩祺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來了醫院。

來就來吧,他不安的心情急需其他人一起分擔,於是把吳語汐也帶了來。

……

說實話,陳聞也現在有點慶幸自己聽不到。

淩祺和吳語汐兩個人,嘴比賽似地飛速一張一合,像極了翕動著沈默的魚吐著泡泡。

陳聞也雙手抱臂,斜靠在病床上跑神,思考什麽時候開口打斷比較好。

終於看出了個合適的間隙,陳聞也悠悠開了口,“聽不到,真的聽不到。”@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話音一落,兩個人竟都像是要哭了。

陳聞也有點無語地拿指節抵住額頭,想擋住眼睛算了,主打一個眼不見為凈。

指縫中,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

他立即一個翻身下了床,站直了,“姐姐。”

許馥走進來,向病房裏正要開始崩潰的兩個人點了點頭,“你們好。”

吳語汐一見到醫生進來,立刻就拉住她,聲音小小的,很緊張的模樣,“醫生好,他這是怎麽了呀?”

許馥的手順勢覆在她手上。

她發現吳語汐的手冰涼,想必心裏害怕擔心得很,於是輕輕地握緊,試圖安慰她。

吳語汐今天穿一身黑色張揚的機車風,短款皮衣配了皮靴,英氣逼人,此刻眼裏卻甚至都含著隱隱的淚花,等待許馥的回答。

陳聞也反正也幾乎不回她的消息,她早習慣了。

今天本來打算出去騎摩托車玩呢,結果接了淩祺的電話慌慌張張騎著摩托車趕了來,冷風吹得她透心涼。

“突發性耳聾,比較嚴重的全聾。”許馥道,“原因不明,有可能是壓力太大。”

“他?壓力太大?”淩祺瞪圓一雙眼睛,“不可能,醫生,他以前——”

說著,不知道又想到什麽,幹脆地咬住了音,話題一轉,“他現在能有什麽壓力啊?他抗壓能力好得很呢。”

許馥搞不清商戰上的彎彎繞繞,也不好多說,“這只是一種可能性。突聾並沒有具體確定的病因。”

“……那他還能好嗎?”吳語汐終於忍不住,開始小聲啜泣起來,“聽不到,多可怕啊,我不敢細想……”

許馥輕輕嘆一口氣,遞給她紙巾。

“有一定幾率會好,”許馥說,“……也有一定幾率不會。”@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幾人溝通了半天,陳聞也感覺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他有些等不及了。

許馥夠忙的了,每天來看自己就稍微聊一會兒,也沒多少時間,還要被他們兩人占用去一些。

於是他又叫她,“姐姐。”

“病情我已經告訴他們了,不用再解釋了。”聲音帶著不滿,落在他們兩人耳裏就是明明白白的批評。

許馥點點頭。

她走了過來,對著陳聞也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耳朵,又點了點腦袋,等他回覆。

“聽不到,但今天頭一點都不暈了。”他下意識地向她傾身,微微抿起唇來,像是要等待誇獎,“好受了不少。”

許馥也露出個微笑來。

她手心交疊,放在臉旁,腦袋一歪,想知道他睡得怎麽樣。

陳聞也覺得她每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都很可愛。

腦袋往旁邊歪,臉頰被擠出一點兒肉感,一雙杏眼還直直地盯著他,像只倦懶的貓兒。

“睡得也好。”他笑著,自覺補充,“吃得也不錯。”

許馥很滿意地輕輕拍拍手鼓掌,又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活像是糊弄小孩兒。

偏偏陳聞也被糊弄住,有點害羞地垂下了腦袋。

許馥又指指門口,做了個電話狀放在耳邊,示意自己先走了,讓他有事隨時給自己發消息。

陳聞也點點頭。

於是她禮貌地向病房內的兩人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陳聞也的視線還粘在她背影上,多少帶著不夠饜足的沮喪。

門卻在此時被推開了。

陶染穿著一件白色的呢大衣走進來,他長相清俊,氣質出塵,無框眼鏡為他添了幾絲溫雅,像是精英醫生的範本,與許馥極其般配。

他望向許馥的眼神溫柔,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陳聞也,眸色深了幾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陳聞也本人。

和視頻裏、照片裏,都不太一樣。

這麽仔細一看,不管是長相,身材,還是氣質……

怎麽都和今天白天那個男大學生有幾分神似?

看來最近許馥很喜歡這一款。

確切地說,那個男大學生是種小奶狗的感覺,陳聞也則很有些大明星的風範,往那兒懶散一站,就會自然而然地吸引人們的目光,是女生們都會喜歡的那一款。

而且,還是許馥的病人……

陶染比任何人都清楚“病人”對許馥的意義。

健康的男人都是她玩弄的對象,生病的男人則不一樣。

他想起許馥在剛上研一時談的那個男朋友。

許馥喜新厭舊得很,剛談沒多久,就不再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飯了,陶染無意中看到她和閨蜜發消息,說是那男孩吃飯有點吧唧嘴。

他當時就心下了然,不出意外,很快又要分手了。

好巧不巧,那男孩突然被確診了腦膜瘤。

陶然覺得這簡直是個天賜的好時機,和一個病人還有什麽可拉扯的?幹脆趁著對方忙於治病直接隱身就好。

結果她倒好,反而還去探病照顧,甚至不小心連對方的家長都見了,拖拖拉拉好一段時間,還是陶染忍無可忍,暗地裏推波助瀾,讓那男孩出國醫治,這才算結束了這段孽緣。

不然他真不知道許馥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和那男孩提分手。

在他看來,她對職業的信念感強到有些沒必要,太過於把別人的命運大包大攬到自己身上,實在是自討苦吃。

但是沒關系,以後他會教她的。

他會手把手地教會她,指引她,幫助她……

然後,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跑這麽快,差點找不到你,”陶染笑容溫雅,手裏拎著一個精致漂亮的包裝袋,低頭和她說話,“買到了樓下甜品店最後一個桃膠燉盅,還有藍莓蛋糕。”

“哇,”許馥低頭打量,“給我買的,還是給老板買的?”

“你老板不吃,說便宜你了。”陶染想把袋子遞給她,卻又收了回來,“我給你送辦公室吧。”

“那麽客氣?”

“正好瞻仰一下許醫生的辦公室,這麽久了,還沒來過呢。”陶染說著,上前一步,為她打開了門。

許馥笑著,側身從他旁邊經過,他松松攬了一下,沒有碰到她,卻很強勢地,像是把她圈禁在懷裏。

待她出門後,陶染的笑容突然冷了下來。

他看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們的陳聞也。

四目相接之時,陶染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沖他做了個口型,隨後重又勾起唇角,笑容溫柔地關上了門。

陳聞也面色平靜,但手卻猛地攥緊了。

咬肌發緊,指尖深深地抵入手心,青筋順著手背往小臂上面攀延。

許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特殊的氣場,他竟然在什麽也聽不到的情況下,完全看懂了陶染的話。

陶染的口型是——

[做夢。]

陳聞也徹底冷下了臉。

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自然無從辨認那陌生男人的身份。

對方卻像是對他知根知底,做足了充分的了解。

他買的都是許馥愛吃的……他一定很了解她。

她也對他笑了,兩人相處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多年密友般的親昵。

而他什麽也聽不到。

……做夢?

他還真的,做過無數和她有關的夢。

陳聞也突然煩躁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覆心底突起的暴戾情緒,對病房內正倉皇失措的兩人也頃刻間失去了耐心。

“你們回去吧。”

他簡短地說了句,之後就直接轉身坐下了,重新看向他的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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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也!”淩祺還在努力嘗試,他很大聲地喊,“這樣都聽不到麽?”

陳聞也背影紋絲不動,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淩祺轉頭楞楞問吳語汐,“……他真聽不到?”

吳語汐如墜入夢中。

她根本顧不上回應淩祺,連眼淚也忘記流下,只微微睜大眼睛,呆呆地望著陳聞也。

心跳好像突然變得很緩慢,像被深海包裹,悶得透不進一絲縫隙。

她喜歡的男孩、熟悉的男孩,怎麽會在此刻讓她感覺如此的陌生?

……是因為他聽不到的原因嗎?

不、不是。

陳聞也方才的一舉一動,在她腦海裏以極慢的速度一幀一幀地回放。

他的聲音、笑容、話語,都是欣喜。

垂下頭時不小心流露的害羞之意,望向對方時那亮亮的眼睛……

以及在那個男人進來之後,茫然及明晃晃的惱怒醋意。

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陳聞也。

她以為她足夠了解的陳聞也。

“傻啦?”淩祺手在她眼前揮舞,急急道,“怎麽?你也聽不到了?”

半晌,吳語汐才顫著聲音問淩祺,“……她是誰?”

“誰?那個男的?”淩祺煩躁地撓撓頭,“我怎麽知道?醫生的男朋友吧,不是很親密麽。”

“我說那個醫生……阿也和她以前認識嗎?”吳語汐輕聲道,“他叫她‘姐姐’。”

陳聞也才不在意年齡。

他沒有那麽圓滑,也根本懶於融入社會,在車隊那麽多前輩,他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從來沒有叫過什麽“哥”“姐”。

“阿也是獨生子女……表姐啊?”淩祺感覺這根本不是重點,也無心深究,“我也不知道,反正第一次進醫院不是這個醫生。這個醫生這麽漂亮,我上次見過的話,應該會有印象。”

吳語汐不說話了。

她仍望著陳聞也,視線卻遲遲找不到落腳點。

淩祺受不了陳聞也這樣的沈默模樣,沖上前去摟了他一下,低低叫他,“阿也?”

陳聞也被乍然碰到,轉過身,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我現在真的沒心情理你們。”

話音仍蘊著些薄怒。

“都走吧。”他深呼吸了一下,似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盡量不禍及池魚,“我在這裏很好,不用擔心。”

如夢初醒般,心臟泛起來隱隱的疼痛,讓吳語汐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她第一次發現……

真實的陳聞也,和她想象的陳聞也,很不一樣。

陳聞也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是這樣的。

怎麽是這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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